啊呜制药

白日放歌须纵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镇魂/巍澜】执念

代噶好,我又搞了一篇跟本篇完全没有关系的番外出来(捂脸)

讲清皮相的逻辑用的字数太多了,没有篇幅留给感情线,就想单独开一篇写写我们沈教授的执念


执念

  赵云澜原没想到出来应酬也能碰上恶鬼。

  恶鬼是对婴孩,双生的连体婴,左边的张牙舞爪,右边的嘤嘤喏喏,虽然尚在襁褓就已能看出性格的天差地别,但都是一样的饱含煞气。

  自古婴儿鬼魂最难对付,还未来得及睁眼就又堕入轮回的漩涡,自然怨气最重。赵云澜独身一人,虽然不把这一二小鬼放在眼里,但也担心他们一不留神就上了某位姐夫的身,于是借口上卫生间,转身就上了顶楼。

  昆仑君化身在一具凡人肉体里,不知内情的魂魄识破不了真身。两小鬼大约是难得能碰到能看到自己的活人,居然小孩心性真的跟了上去。


  都是孩子,“鬼见愁”也忍不住偷偷放点水。赵云澜看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却表情迥异的小孩儿,酒劲上来,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一个人来,忍不住想逗他们玩玩儿。

  于是他抽出腰间别着的钢刀,在手掌上一划,竟使出了那招当时把沈巍气了个半死的阴兵斩。

  ——他当然没有想真的发动阴兵斩。《魂书》说,阴兵斩是以恶意为媒介,将幽畜从无光之地具象化到人间的术式。如今这无魂之族形神俱灭,理应不会有任何东西被召唤出才对,也不算毁了他与沈巍的约。

  然而下一刻,千军万马就在赵云澜的眼前呼啸而过,两个恶魂瞬间灰飞烟灭。


  这不靠谱的上古大神瞬间呆愣了一阵——他本是认真想逗小孩玩儿的。反应过来之后昆仑君才暗叫不好。新轮回建立,万物皆被纳入“永生”,不想竟还有无魂之人存在。这可不是小事。赵云澜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仔细观察起周围被召唤出的“阴兵”来。

  ……于是他惊悚地发现,这批所谓阴兵,竟都长着他们家斩魂使的面孔。

  赵云澜无语了一阵,没听说过双生鬼王还生出了其他兄弟的。这“鬼王大军”,与其说长得像沈巍,倒不如说像当初的鬼面来得更合适。这些年龄不一的脸五官扭曲,杀气腾腾,若不是赵云澜已经拿回了属于昆仑君的力量,定控制不住这诡异的千军万马。

  赵云澜戒备地在一张张熟悉的脸中间穿梭,突然与一个矮他半个头的少年擦肩而过。那少年有他熟悉的身高和体型,赵云澜楞了一下,忍不住抓了一把,没挨着那少年的肩膀,却掉进了另一个虚空。


  时空旋转了一阵,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熟悉感促使赵云澜在落地之前努力地维系了一下平衡。周围是他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古色古香的街道,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是落入了一个人的记忆里。

  他在从另一个人的视角窥探。赵云澜偏过头,身边站着还生着一张少年脸的小鬼王,他仿佛看不见身边站着的人,目不斜视地盯着不远处的河岸。

  赵云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河岸边,千万年前穿得风流不羁的另一个赵云澜,正牵着一个姑娘的手,笑得一脸欠扁。

  赵云澜一时大窘,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沈巍的记忆。在老婆的记忆里看自己与不认识的前女友调情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上古大神一脸窘迫,几乎要立即落荒而逃。


  千万年前的赵云澜与如今的这个骚包实在没什么差别。他好像完全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气氛到了就在那姑娘的腕子上轻轻地啄了一下,羞得那姑娘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赵云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本人没有这段记忆,但这段在沈巍记忆中存在的回忆必然是曾经发生过的。轮回轮转,他虽然早知道自己必定曾经拥有过不少不是沈巍的爱人,但想象和亲眼看到毕竟还是不一样。赵云澜偷偷觑了一眼小鬼王的神色,他的眼睛红的近乎要滴血,委屈和杀意几乎就要从他的单薄的身体里喷发而出,对面的那个醉倒温柔乡的二货却依然浑然不觉。

  赵云澜叹了口气,忍不住走上前去给小鬼王一个来自千万年后的拥抱,然而抱住了才发现这身高面孔是如此熟悉。昆仑君愕然,终于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他刚刚离开他时的记忆。


  那是他横亘万年的执念的始端。

  沈巍盯着那不久前还把吻埋在他唇角的熟悉面孔,越心痛就越是无法移开目光。直到已化为凡人的昆仑君牵着姑娘的手说说笑笑的走开,才终于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是他揉进眼睛里保持清醒的那捧水,猝不及防撞上酸涩泪腺,和成毫无形象的泪流满面。

  而他还争不得,哭不得,吵不得,闹不得。是他遂了任性把他推进道道轮回体验人间百味,把自己凌驾成保护者姿态,却还要学小孩晃着昆仑君的手讨要我原谅你一切的糖。他无法停止肖想和窥探,甚至想剜出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换上一片血肉模糊,让赵云澜看看自己爱的是怎样一团恶心魂魄。


  小鬼王有生之年从未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可鄙,面目可憎与幽畜别无二致。他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孩,靠着天生力量与后天庇佑凌驾万山之巅,直至此刻才经受失去爱人与妒忌千锤百炼。

  ——可他最终也没能剜出那无辜姑娘的脸,那一刀被他插入自己心脏,是真真切切的痛。

  

  赵云澜在远处看着大封门口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少年,在这个故事里宛如局外人。他沉默地看着那失去倚仗的孩子跌跌撞撞地成长,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开膛破肚,把一片又一片可憎的鬼族血肉从自己心肝上割下来,终于明白这一地的鬼王大军是为何物。他的爱人,是如今唯一存在的鬼族。他召唤的是千万年来鬼王挫骨扬灰下的骨,每一个影子都是他心爱的少年刨开骨髓流下的鲜血。他是生于怨恨和杀戮的鬼啊,却把自己生生地雕成了一个人。赵云澜突然理解了沈巍刚才所想,不忍看却忍不住地目不转睛。他是他已成心魔的执念,这万年岁月就是这样给他蚀出了一个温暖如玉的人。

  赵云澜一边心疼得要命,一边觉得心疼二字配上沈巍都显得太过云淡风轻。


  轮回不会放过卷携其中的任何一个魂魄。判官不敢让昆仑君的灵魂久候,刚刚辞世便像赶羊一样赶着他匆匆进入下一轮。赵云澜在鬼王的记忆里窥视着自己的记忆,对每一段过去都毫无印象。

  这一世,他是皇帝文韬武略的兄弟,无心弄权,却难免被猜忌。皇帝把这无处安放的兄弟远远地发配到穷乡僻壤,赵云澜也不恼。他这天上天下第一号懒人,管着鬼事本就分不出闲暇来管人事,正好在皇帝给他圈出的那一小方天地里自在逍遥。

  可惜不该自在逍遥的也要一起自在逍遥。赵云澜在远处,从沈巍的视角冷眼旁观。皇帝在皇子时期扮足了勤勉,再不愿回去“受罪”,昏君昏得坦坦荡荡。外敌进犯怕什么,割地也割不出他足够他玩闹的那片寸土。忙着帮他擦屁股的贤臣身首异处,奸吝小人满地开花结果。直到割地割到了他赵云澜的封地,皇帝也眉头都没皱一下便签了一纸协定。

  那段时间地府忙成一锅粥。生魂源源不断地来,哀鸿遍野连阴差都忍不住叹息。外敌铁蹄誓要踏平这一方沃土,夺一城便屠一城,降一军便杀一军。千百年前的赵云澜终于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他不得已与朝中旧识重牵了联系,力挽狂澜却找不出任何可以反派为胜的时机。全民激愤也唤不醒皇帝醉生梦死,直至兵临城下,从来只与鬼斗的纨绔子弟赵云澜终于无奈骑上战马。

  临死前,他助了更有担当的叔父上位,把那夜夜笙歌的旧皇帝抛尸乱葬岗,他活该享受这万鬼同哭之仪。


  此时的鬼王已经逐渐把自己从少年打磨成男人。他懂得如何隐藏自己刮不净污垢的内里,也不再因为身处尘世的昆仑君遇到磨难便忍不住想往上冲。生在这世间本来就是要受苦的,不管是神是鬼还是人。比起背负十万大山的重量,凡人万般苦痛实在不值一提。然而此等景象却还是让鬼王忍不住回忆起那诸神如蝼蚁的岁月,他忍不住想上前问问已经是肉体凡胎的昆仑君——人人都只顾守着眼前一亩三分的悲欢,没人知道你,没人感谢你,殉身于这狗屁不通的世道,重见天日不知何夕,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然后他就看见满脸血污的昆仑君笑了——当然不是因为他的问题,只是因为他的副将在战火纷飞的终战前给他讲了个笑话。没有悲天悯人,没有万丈豪情。大敌当前,曾经青衣曳地的昆仑君失去了十万大山的权柄,脸上满是腥臭的血污,却依然能笑得通透沉静。他从来不怕以死谢之,不怕杀身成仁,但临死前他仍然要做出最后挣扎,即使他失败了,也会有后人,“以误入的歧途为鉴,做完他没能做完之事。”

  

  已长成成年人身形的小鬼王再一次沉默了。他状似宽广的心胸横亘着一座昆仑,兜兜转转总逃不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然而已沦为肉体凡胎的昆仑君却架着凡人的骨架,扛着一天一地还能与天地谈笑风生。沈巍突然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长大,他高山仰止的那个人依然让他高山仰止,即使他现在已经去牵别人的手,生生世世再没有半点共他的记忆,能渡他的这万年也独他一人。

  鬼王幽幽地飘在虚空中,眼看着赵云澜被万箭穿心,身葬战场。他突觉愤怒,觉得这天地轮回配不上他的昆仑君。低劣的魂魄早在女娲造人时期就存了大量污秽,是长在地面上换了另一套方式吃人的鬼族。而他的昆仑,这样通透的灵魂,居然要与那昏君佞臣一同落入轮回,再寻一身新的肉体凡胎。

  鬼王压抑千年的暴戾突然爆发,黄泉奔流,一时动荡不安。他是不能干涉人世的上仙,甚至不能在赵云澜身死前安抚性地摸摸他的脸。可这混沌人间有何脸面面对为它身死的大荒山圣?


  千百年后的赵云澜震惊地看着幽冥开裂,不周山倒时都不曾有这样的惊涛骇浪。黑雾从开裂的断崖间弥散开来,把鬼王整个都裹挟了进去。赵云澜忘了他在这段回忆里的无能为力,本能地就要冲上去,却发现那吞噬了鬼王的黑雾竟慢慢在他手中凝结,直至终于化作他无比熟悉的那把斩魂刀。

  ——这不公天地竟也听到了鬼王愤怒的呐喊。至此,他终于剜下了最后的暴戾,与幽冥一同化为了判决魂魄的权限。鬼王不王,天地间却多了一位能判功过,斩凶魂的斩魂使。

  道道轮回,从此终于趋于安宁。


  赵云澜不知自己是怎样从这段记忆里走出来的。躺在顶楼上,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竟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回来了?”沈巍从书房迎出来,“给你煮了暖胃的汤,快去喝点。”

  “不急,先让老公抱抱。”

  赵云澜神色不变,只字不提今晚所见所闻,沈巍却莫名觉得他比平时抱得更紧些。

  ——这个才是摸得着的实体了,赵云澜想。

  

  他的少年在跌跌撞撞中不曾长歪,只堆出了一座堪比昆仑的执念,赵云澜突然觉得,他所有的偏执与妄自菲薄都有理可寻。

  那是他无能为力的曾经。

  ——也是他不会再允许发生了的未来。


END

我热爱押韵的老毛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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